雨裡霧裡浸在水裡-浸水營古道

一早起來看向窗外，枋寮港邊仍是陰雨連綿，打開電視，氣象預報顯示這雨將會一路下到晚上，我們一行人邊吃著飯店早餐，邊討論是否應取消今天浸水營古道登山行程，雖說潮濕的天氣嚴重影響登山體驗，但難得千里迢迢來到枋寮，空手而歸不免讓人扼腕，思索再三後，大夥決定先搭接駁車上山，步行至古道越嶺點「州廳界」處，視當時天氣狀況再做打算。

浸水營古道全長約47公里，自屏東水底寮始，終於臺東大武，在清領時期稱「三條崙道」，沿途設置數處營盤，為清廷來臺開山撫番的重要道路；後經日本人6次整修路線，設置駐在所，並改名「浸水營越嶺警備道」；民國時代，古道西段多數路段經開闢為大漢林道，拓寬至可供卡車通行，並於大樹林山(民國57年改名大漢山)頂建置雷達站，鞏固國防，另古道東段姑子崙駐在所以東的路線亦因應林業發展需求開闢為林道，路貌大幅改變。本署為保存該古道歷史風情，將其間未被開闢為林道的部分整理為「浸水營國家步道」，包含：連接新開苗圃至大漢林道5.5公里處的「前段」(全長2.7公里)、自大漢林道23.6公里至古道州廳界的「西段」(全長2.7公里，在104年經屏東縣政府依文化資產保存法公告為文化景觀)，以及自古道州廳界至加羅坂的「東段」(全長13.2公里)。其中步道「西段」、「東段」頭尾相連，全長15.9公里，可一覽歷史風情及南島特殊自然生態，是本次行程預定要完成的路線。

之所以不那麼排斥雨天上山，主要是考量浸水營古道沿線路況穩定，從作為卑南、排灣2族間聯繫的社路，歷經清領、日據時代迄今，一直以來都是臺灣東西兩岸重要的連接通道，該路線沿中央山脈大漢山東、西兩條長稜開闢，稜寬、未被溪流切割、無危險地形，500年來幾未中斷，有「最長壽古道」之美稱，在通行安全上，若僅是如氣象所報的雨量，應是安全無虞。另一方面，既然被稱作「浸水營」，顯然雨天到訪才能盡享這條古道的主場優勢，根據楊南郡、徐如林老師於「浸水營古道人文史蹟調查報告」中之耆老訪談內容，浸水營的排灣地名叫 Chuwazarom，意思是「水之地」；而「浸水營」的由來，也是緣於力里溪上游流域長年被雨霧籠罩之故。這條古道從一開始就與「下雨」二字脫不了關係，轉念一想，能夠在雨天到訪，說不定反而該感謝山神的特意安排。

走在雨天的古道上，四望皆是雨霧白牆，絲毫無景色可言，「其實就算是好天氣，也只有州廳界前幾處有展望。」一位曾到訪此地的同行隊友如是說。浸水營古道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賞景而開闢，一條講求實用性的聯絡道路，不須要驚人的展望美景，不須有特殊的奇石名勝，鬱閉的林蔭自是抵擋酷暑的良伴，路緣的芒草可作牛馬通行的食糧，沿途分布的營盤與駐在所，是路人休憩與暫宿的地方，道路平坦易行，周遭景物的安排對應了通行者的需求，個個恰如其分。它就如長久以來行走於這條路上平凡的人們，或為販夫走卒，或為居民行者，很難說出有甚麼特別，像一個歷經滄桑的鄰居老者，懷著滿身的故事，剛要開口，說出的話語卻是那樣地樸實無華。

雨還是持續下著，但並未變大，我們決定通過州廳界繼續前行，海拔也從1450公尺持續下降至150公尺，一路的下坡彷彿是在告訴我們：「就走吧！別再回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係，大夥格外安靜，森林之中只剩下雨聲、腳步聲以及自己的呼吸聲，不停地重複著，我享受著一群人的獨攀。

南島的熱帶雨林樹冠層次錯落有緻，與我故鄉常見的北海岸季風林差別甚大。因為古道位處不同生態群系的交界之處，據載這裡植物生態非常精彩豐富，且能見台灣穗花杉、大武杜鵑、巨葉花遠志、柳葉石櫟及浸水營石櫟等特殊物種芳蹤。可惜囿於接駁車時間安排的緣故，我只能一路走著，並未有時間駐足探索、細品這片熱帶森林的茂盛與活力，直到接近古道終點的姑子崙吊橋頭，見到密毛魔芋竟就傲然生長於告示牌旁，才驚覺自己究竟錯過了多少？

後來，少部分撤退的隊友跟我說，為了陪伴腳受傷的夥伴撤退回西段步道口，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慢慢折返爬回西段登山口，卻也因此有更多的時間去感知這片森林，並在沿途發現了食蟹獴、野豬，甚至是百步蛇的蹤跡，聽到這個消息的當下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只是一味求快，卻忘了走進山林真正的目的，絕非僅為了那「到此一遊」的成就感。我想我有一天一定會再次造訪這個地方，為那片雲後未曾打開的天空，為森林裡特殊的植物，以及那我仍未曾有幸見祂一面的百步蛇。

(記錄於114年6月)

交通資訊

自行開車：

• 大漢端(西端)：台1線或台17線至枋寮水底寮→枋寮新開→大漢林道至23.6公里處(車行終點，西段登山口)。
• 大武端(東端)：台9線→大武橋→轉大武街→大武產業道路→大武林道→加羅坂大橋(車行終點)→溪底便道(約4公里，視路況開放通行)→姑仔崙吊橋→加羅坂(東段登山口)。

大眾運輸：無公車直達登山口，但可搭乘火車至枋寮站，再轉乘接駁車或包車至登山口(車程大約1小時至1小時20分鐘，視交通與路況而定)。

註：浸水營國家步道屬山地管制區範圍，進入該步道前，請先至臺灣登山申請一站式服務網，辦理屏東縣及臺東縣之入山申請。或於進入步道前至派出所申辦入山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