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2-攀登史之外一章/丁雲芝
K2-攀登史之外一章
丁雲芝
攀登K2的女性登山家
1970 年代女性登山運動風氣高張,尤以 喀喇崑崙 地區首當其衝。 1978 年首支安納普魯那( Annapurna )女子登山隊,獲美國登山會( America Alpine Club )批准向尼泊爾申請攀登許可證。
波蘭女登山家 Wanda Rutkiewicz 於 19 75 年率 10 女 7 男攀登迦舒布魯姆群峰, Wanda 等 4 人 Ⅲ 峰登頂( Gasherbrum Ⅲ , 7,952 公尺 ),另兩名女性隊員 Ⅱ 峰登頂( Gasherbrum Ⅱ , 8,035 公尺 ) ,成為首次登頂 8000 公尺 山峰之女子隊伍。在當時女性登山成就仍受到反對派輕視,並質疑是否有男性隊員協助攀登。 Wanda 的努力成果對後世影響深遠,對世界女性高峰挑戰做出極大貢獻,可惜後繼無人 。
在 1985 ~ 90 短短 五 年間,即有超過 100 名女性參與。更重要的是,這 5 年間持續的女性攀登活動證實了女性登山者有能力在沒有男性協助下攀登高峰。女子攀登運動從此走得更高更遠,輕視女性成就的態度也隨之徹底改變。
1982 年由 Wanda 領軍的 12 名首支女子 K2 攀登隊伍,於 7100 公尺處受阻於暴風雪,一名隊員死於 C2 帳篷, 為第一位 K2 女性 死亡者。 1986 年 Wanda 與 Barrard 夫婦參加法國 K2 攀登隊,攀登成功,但第二位登頂 K2 女性 Lilian Barrar d, 意外死於下山途中。同年 8 月,英國 Julie Tullis 成為世界第三位無氧登頂 K2 女性,三天後死於高海拔衰竭綜合症。
1992 年法國女性 Chantal Maudult 成為第四位女性登頂 K2 ,這一年她先攀登珠峰,受阻於強風,下山後於 6 月加入瑞士與德國的 4 人 K2 隊,奮鬥一個月後,因大風只攀抵七千多公尺處,其餘隊員均受挫放棄攀登撤離,她又加入國際探險隊,其中包括後來於 1996 年珠峰遇難的知名美國登山家 Scott Fischer ,終於在 8 月初登頂。
1995 年 8 月英國第一位單獨無氧登頂珠峰女性( 1995 年 5 月) Alison Hargreaves 於 K2 登頂後與其他 5 名登山者遭暴風襲擊,摔落身亡。
兩名拿到 K2 回程票的女性,卻都在六年後香消玉殞於其他高峰; Wanda 於 1992 年失蹤於金城章嘉峰( Kangchenjunga , 8,186m )攀登途中, Chantal 在 1998 年攀登道拉基利峰( Dhaulagiri, 8,167m )途中約 六千公尺 處遇雪崩喪生。
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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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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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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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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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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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da Rutkiewicz |
波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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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Kangchenjunga攀登途中失蹤 |
1986.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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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ane Barrard |
波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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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喪於下山途中 |
1986.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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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e Tullis |
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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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頂三天後死於高海拔衰竭 |
199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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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tal Maudult |
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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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攀登Dhaulagiri途中雪崩遇難 |
199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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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son Hargreaves |
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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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頂後摔落身亡 |
無止盡的挑戰-K2的不完全攀登
與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相比,除了高度略遜一籌,說K2是更難纏的山峰一點也不為過。至2003及2004年人類攀登珠峰及K2成功五十週年為止,半世紀中登頂珠峰超過1600人,而僅有196人成功踏上K2。1959年,義大利阿爾卑斯登山家Fosco Maraini曾在書中說道:當地居民從不提及這座山的名字,在那裡,只有山上裸露的白骨有名字…
登山探險的標的永遠在更高更難的挑戰,以下尚待努力的路線整理僅供參考:
1. K2攀登史還欠缺真正的Alpine Style攀登-無氧,不架設固定營地及固定繩索;
2. 連接北稜與東南稜Abruzzi Spur的橫渡路線;
3. 各路線冬季攀登;
4. 各稜脊的直登路線-許多已完成路線都多少偏離主稜;
5. 西壁、北壁及東壁直登路線-四大壁中僅南壁完成攀登;
6. 完成K2所有路線攀登者;
7. …………
令人深思的K2傳奇-記1953年美國第三次K2攀登隊伍
「我欽佩那些1954年首次登上K2的義大利人,但我更加敬佩1953年沒有登上峰頂的美國人,他們是高尚而偉大的,以一種你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崇高方式失敗,他們帶給我們的將是伴隨一生的啟示。」對K2歷史深有研究的英國登山家Jim Curran說:「在所有登山隊伍中,這支隊伍是其中最優秀的,但不幸的是,歷史已翻過了這一頁。」
回顧K2攀登史,焦點往往集中在成功登頂的記錄,許多努力嘗試的血淚奮鬥和無私的團隊情誼卻隱藏在鎂光燈的耀眼之後…
1953年,40歲的Charles Houston第二度組織一支專業隊伍,成為美國第三次K2攀登隊伍。Houston是美國登山界傳奇人物,他是一位內科醫生,曾受教於哈佛及哥倫比亞大學。1934年參加首次攀登阿拉斯加山峰活動;1938年,率領美國第一支K2探險隊,展開東南稜Abruzzi Spur勘查,與Paul Petzoldt上攀至7,925公尺處折返;1950年,成為首位進入尼泊爾昆布冰峽的西方人,同時也是探索珠峰南側登山路線先鋒。
1953年5月,Edmund Hilary和Tenzing Norgay完成人類首登世界最高峰;5月底Houston的隊伍抵達巴基斯坦,花了兩個月時間將攀登物資及裝備運抵基地營。8月初,攀登到Abruzzi Spur約7,625公尺高處,受阻於一場猛烈的暴風雪,隊員受困在帳篷中動彈不得,九天後,隊員Art Gilkey甫出帳篷即面朝下跌倒失去知覺,Houston檢查後發現他得了血栓靜脈炎,腿部靜脈血液已形成凝塊,如果凝塊破裂流到肺部將引起肺部栓塞。在如此海拔高度,這樣的狀況幾乎不具任何希望,Houston回憶時說:「我們從來沒有想過把Gilkey一個人留在那裡。」
所有登頂的意念暫時拋諸腦後,隊員們集思如何運送狀況危急的隊友下山,當晚,檢查出血液凝塊已進入Gilkey肺部。第二天他們以一頂帳篷層層包住Gilkey像木乃伊般,設法以最安全的方式護送下山。風雪肆虐中,下撤進度極為緩慢,下午2點左右,他們試圖將Gilkey拉過一條陡峭峽谷,以到達一處高聳冰封平台;隊員Pete Schoening在Gilkey上方,自我確保在斜坡上,以冰斧敲開岩石表面積雪,用繩索綑纏冰斧固定Gilkey,他們計劃用擺盪法將Gilkey運送過那條峽谷。
行動前數分鐘,一場小型雪崩差點捲走Bob Craig,他解開和Dee Molenaar連接的繩子,攀到平台上休息,Molenaar則始終維持警戒,保持與Gilkey的連結。沒幾分鐘,同樣站在Gilkey上方的George Bell失去平衡從斜坡上滑倒,摔倒時他抓了一下Tony Streather的腳,使他也跟著往下跌,這個連鎖效應牽動了連結Houston和Robert Bates的繩索,情況變得不可收拾,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這場滑墜,混亂中Steather抓住了那條連結Molenaar和Gilkey的繩子,連同Molenaar在內的五個人急速下滑,直到扯住了Gilkey,之前為Gilkey做的確保發揮了作用,Schoening再度以另一支冰斧斜刺入冰層做確保點,再將繩索牢牢纏繞在自己身上,五個人下滑的衝擊使繩索嚴重變形,在重力拉扯下呈緊繃狀態。不可思議地,Schoening就在高海拔處以這種狀況確保住六個人,此舉在日後成為最傳奇的以冰斧綑纏繩索確保之範例,也為高貴繩伴情誼做了最佳註解。
當狀況緩解後,全員到達安全點,發現Bell正躺在一個接近陡坡的危險地方,Molenaar大腿受傷流血,Houston蜷縮在峭壁邊緣失去知覺…,當務之急必須先安置傷患,Gilkey由那兩支冰斧支撑,安全地停留在峽谷原處,其他隊員轉移到佈滿岩石山坡的另一邊搭起了帳篷。Houston, Bell, Schoening和Molenaar被移到裡頭,其餘三人則返回尋找Gilkey。當他們抵達時,冰斧不見了,Gilkey也失蹤了,看來像是一場雪崩沖進峽谷帶走了他。Robert Bates追述說:「像是上帝之手帶走了他。」
次日清晨,受到重創的隊伍繼續下撤,發現他們正沿著一條被撕裂糾纏著的繩索和睡袋破片的路線往下降。Houston認出了繩子:「顯然我們正沿著Gilkey被捲走的路線向下爬,我們正在沿著他的血前進…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斷裂的冰斧木柄卡在兩塊岩石中間,而Gilkey的屍體一直沒有被發現。
Schoening奮不顧身地確保和Gilkey的失去蹤影,以不同的方式拯救了隊友的生命。四天之後,隊員們平安回到基地營,仍然無法從隊友長眠雪山的震驚中恢復,他們在離開基地營前,選了一個醒目高石為Art Gilkey堆成一座記念碑。五十多年後的今天,記念碑一直立在那裡,2000年Bell、2004年Schoening過世後,其餘隊友仍然維持K2的團結精神緊緊聯繫。年過九十的Houston堅持說:「我們並不是英雄,我們所作的只是一件不得不為的事,…我們只是堅信自己會活著,這也是我無法接受人們將我們稱為英雄的原因,因為除此之外,我們什麼也沒做…」
沒有任何準則可以評判Houston與其他隊員的行為,Gilkey的死亡命運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他們可以完全放棄對他的救援,就某種層面而言,已沒有什麼比這種無私的情誼更能顯現英雄本色。Houston的攀登隊回國後第二年,義大利人終於完成人類首次踏足K2頂峰,對K2歷史深有研究的英國登山家Jim Curran說:「但在所有登山隊伍中,這支隊伍是其中最優秀的,但不幸的是,歷史已翻過了這一頁。」
儘管如此,1953年發生在K2的故事,現已成為廣為傳頌的K2山中傳奇之一。K2的魅力不僅因為攀登技術層面上的困難,也不僅因為K2獨特壯觀的山容,透過Houston及其隊員的行動,K2向人們訴說了一個更具意義的故事。如同Jim Curran說的:「我欽佩那些1954年首次登上K2的義大利人,但我更加敬佩1953年沒有登上峰頂的美國人,他們是高尚而偉大的,以一種你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崇高方式失敗,他們帶給我們的將是伴隨一生的啟示。」
2005/09/22 記於Pete Schoening逝世週年